大家都喝得高興，桌子上的啤酒已經(jīng)被消滅一半，只有郝溫學有點心不在焉。傍晚，老婆發(fā)微信說，普7天安門還缺2500個方連，上家催得很緊，威脅再不按時交貨就要更換新的供應(yīng)商，郝溫學心里清楚，今年的行情一直往下走，能有光輝歲月這樣大型的收藏品公司作為自己的靠山，是輕易不能舍棄的。對方一旦斷供，自己的日子肯定不好過，這可是一年上千萬的流水啊。怎么辦呢？郝溫學緊張地思索著，想立即找到破局的良策。在座的其余九位同行，他已經(jīng)仔細搜羅了數(shù)遍，那點庫底子早被他搜刮得一干二凈。這次來J市，還有來自全國的近200位郵商代表，其中很多都是做產(chǎn)品票的，說不定貨源就靜悄悄地躺在某一位的集郵冊里。想到這里，郝溫學不禁釋然，偷偷地自個兒抿了一口酒。
郝溫學的老婆單貴芳，從無為老家?guī)淼�，跟他同歲，初中文化。1991年郝溫學在郵市第一波行情結(jié)束后回到家鄉(xiāng)，口袋里有幾個錢了，給村長送了兩條軟中華，經(jīng)村長撮合，認識了村里木匠單拐子的閨女，那年他19歲。1995年第一個孩子出世，是個女兒，取名郝聰；過了兩年，郵市行情正火爆的時候，老婆又生了一個帶把的，取名郝威。新世紀初，老婆來到北京，給他盯攤。這個單貴芳可不簡單，手勤眼快，一眨巴眼就蹦出十個主意，點票的速度全市場數(shù)她第一，每到年底就亮出她的絕活，別的攤位一晚上只能配出200本年冊，她一宿可以配出600冊。郝溫學除了大宗采購，其他的生意基本不用管。他偶爾到市場，就是喝喝茶，嘮嘮嗑，或者約幾個郵商斗地主，柜臺里外的大小事情都是他老婆一手包辦。郝溫學這次被選為郵商代表，單貴芳的腰桿挺得更直溜了。
郝溫學最羨慕的就是譚小雷的口才。郝溫學從小家里窮，沒念過幾年書，在記憶的長河里，他的初中畢業(yè)證還是用五斤青蛙跟校長那里磨來的。南方的水稻田里，除了蝗蟲，就是青蛙多。一天夜里，郝溫學偷出家里唯一的一件家用電器——手電筒，舉著自制的釘叉，在自家水稻田里深一腳淺一腳，尋找獵物。盛夏時節(jié)，水稻快成熟了，田里蛙鳴蟲啁好不熱鬧，同村的二寶喜歡用蚯蚓釣青蛙，因為青蛙只撲吃眼前跳動的東西，郝溫學嫌費事，他喜歡簡單粗暴的做法。事實證明，釘叉直接飛過去，一下子就是一個，簡直是叉無虛發(fā)，他妹妹跟著身后，背著一只竹簍，一個時辰就滿載而歸。次日，一半歸了校長家，另一半他和兩個妹妹大快朵頤，吃得唇齒留香。家里沒肉吃的時節(jié)，除了青蛙，連肥肥的蝗蟲都是盤中餐。不是有一句俗話說嘛，螞蚱雖小也是肉，郝溫學從小就有切身體會，不用教。現(xiàn)在有錢了，郝溫學從銀行存款的一長串數(shù)字里獲取了一點自信，但有些東西似乎是天生的，難以超越的，譬如口才這東西。每次開會，他看到譚小雷侃侃而談，也看到杜總投之以欣賞的目光，心里就好生羨慕，他覺得自己再聰明，也聰明不過譚小雷。后來，郝溫學報名上了北大的總裁班，是不是想彎道超車呢。
反正，總裁班并不知道他的底細。上課積極發(fā)言，下課主動請客，年會贊助了一大筆錢，郝溫學被選為這個班級的活動班長，年會還給了他一次路演的機會。他的所有表現(xiàn)不是沖著譚小雷去的，他是希望有一個女生能夠注意到他這只丑小鴨。
裴煜珠每次到北京，他都會親自駕車去機場迎接，并且給她安排好住處。從北大向周邊輻射劃出一個圓弧，頤和安縵太貴，友誼賓館太舊，郝溫學為心目中的女神定下西三環(huán)的香格里拉酒店。對于郝溫學的接待，裴煜珠則每次安之若素。
五月下旬，裴煜珠來北京上課，按照約定，郝溫學領(lǐng)著她參觀了自己的小公司。盡管香格里拉離黃寺并不遠，郝溫學仍開著他的S500去接她過來。郝溫學的公司位于黃寺大街一座中檔寫字樓里面，面積500平米，專門負責禮品冊的策劃、設(shè)計、裝幀和電話銷售，員工近50人，由他妹妹郝蘆花出任總經(jīng)理，法人和董事長都是郝溫學。郝溫學還有一個小妹妹，郝梅花，在市場上賣年冊。這一家子，現(xiàn)如今只有一個郝杏花，郝溫學的大姐尚在無為縣，陪著他們的老母親。前幾年，郝溫學斥資將家里的宅基地拆除，建起一座三層的小洋樓，供母親和大姐一家居住。
從前臺走到客服中心，中間路過總經(jīng)理室、財務(wù)室、設(shè)計中心，再到庫房，郝蘆花一路陪同，詳細解答，郝溫學在一旁察言觀色。盡管裴煜珠的表情并無明顯變化，郝溫學還是敏感地意識到，她對自己的公司，無論前臺那個巨大的俗得掉渣的LOGO，還是廣為詬病的家族式組織架構(gòu)，包括他這個總經(jīng)理妹妹，均不甚滿意。郝溫學可以想象得到，裴煜珠在上海的房地產(chǎn)和金融公司肯定派頭十足，坐擁陸家嘴240度無敵江景，員工們個個衣著光鮮，每天張口閉口都是幾個億的大單。郝溫學心里有點泄氣，臉上卻要裝著，他不露聲色地將裴煜珠領(lǐng)到自己的辦公室。
自從進了北大總裁班，郝溫學參觀過幾位成功人士的辦公室，回來就大張旗鼓地將自己的房間全部推倒重來。裴煜珠對這間古香古色中式裝修的辦公室還算中意，對墻面上張掛的古代畫卷和對聯(lián)產(chǎn)生了濃厚的興趣。特別是正面靠墻有一副條案，上邊赫然擺放著一只寶劍，裴煜珠拿起這只寶劍愛不釋手，還特意做出幾個好看的招式來，只見她杏眼圓睜顧盼流連，看得郝溫學兩眼發(fā)直。
“有趣，有趣，這是用什么做成的？”
“這不是一只普通的寶劍，它是用888枚宋代圓形方孔錢精心編織而成，不僅具有鎮(zhèn)宅辟邪的功用，還可以起到招財進寶的寓意�！�
“是你們公司的產(chǎn)品嗎？”
“是的，全部用手工編織，費時費工。這一件是特制品，全部宋錢需要千里挑一，保證無裂無翹無漏無砂眼，再用韓國頂級蠟線將這些古錢穿起來，保證百年不散千年不腐�！�
“銷量好嗎？一年能走多少？”
“我們出貨的都是普制品，淘寶店鋪每月要走5000把，我們還有電話銷售中心，每月另外能有3000把的銷量，特制品除外。”
“特制品很貴嗎？”
郝溫學笑而不語，從身后的儲藏間拿出兩個裝飾豪華飛金走銀的錦盒來。
“我不是賣貨郎，這兩個錦盒里面裝的是頂級唐代開元通寶編制的寶劍，目前存世量就這兩件，一件你留下，另一件送你們董事長，肯定有面子！”
裴煜珠并沒有推托，抿著嘴咯咯地樂，對郝溫學的好感又上了幾個臺階。
【注：未經(jīng)許可不得轉(zhuǎn)載。本文作者：中郵網(wǎng) www.kirklandrealestateguide.com 李國慶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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